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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楊獻平
  上士柴維譽所在的連隊,位於勒鄉西南方向的牛頭山上。連隊前面有一面不足十米大小的湖泊,久而久之,人們習慣用無名湖來稱呼九連。湖的對面,駐著印軍一個排。別看勒鄉這地方到處草木繁茂,無數的流水和飛瀑,鳥語花香的,但到了海拔4700多米的牛頭山頂,別說一棵樹,就連一根草也難以成活。為此,山南軍分區決定,誰要是能在無名湖種活一棵樹,就給誰立三等功。可三十年過去了,官兵每年開春都要到幾百米的山下原始森林挖樹,背上去養種,開始看起來綠茵茵的,可一到來年春天,那些樹就枯死了。
  2011年春天,柴維譽接到弟弟電話,說他準備“八一”那天結婚。此前,柴維譽聽弟弟說,他在青島認識了一個女孩,倆人很能說得來,不久就開始戀愛。柴維譽當然很高興,交待弟弟說,要好好和那個女孩子相處。弟弟嗯嗯答應。然後又嘆息說,哥哥你談對象沒?
  柴維譽心黯然了一下。到了一定年齡,男婚女嫁,是人之常情。可無名湖四周都是雪,龐大的山峰常年冰封雪飄,除了雪和風,就只有朝夕一起的戰友,你看我,我看你,日子寂寞得放在手心就打滑。
  幾個月後,弟弟來電話,說他要結婚了,希望哥哥能去參加他們的婚禮。還說,爸媽也從重慶彭水去。柴維譽想了想說,他很想去,親自祝賀弟弟和弟媳,但現在連隊人手不夠,他要請假,就得催著其他戰友中斷休假回來。弟弟說,沒辦法,都是當兵的,他也很理解。
  到十月份,牛頭山上下了一場大雪。柴維譽背著包,和另外兩位戰友,從連隊連摔帶爬地走了四個多小時,到營部休息了一晚,第二天就從拉薩飛到了青島。
  晚上,兄弟團聚,柴維譽心情格外激動。誰知,吃飯時候,憑空多了一個人,而且還是一個漂亮的大閨女。柴維譽生性靦腆,沒多說話。
  等那位閨女一走,弟媳就問柴維譽,這女孩咋樣?中意不?柴維譽一時語塞,紅著臉不知道咋回答。支吾半天,才對著牆面說,挺好的!弟媳笑著說,張莉是她的閨蜜,是同學,家還在一個村。
  第二天,弟媳安排他和張莉在公園見面。張莉覺得柴維譽挺好,可她父母覺得這個男人少言寡語,說話也有點顛三倒四,不滿意。弟媳得知後,去和張莉父母說,又搬了她和張莉的老師、親戚。好事多磨,父母看自己閨女願意,就嘆息一聲,點頭同意。歸隊時,張莉想到他所在的部隊看看。柴維譽拗不過。當兩人返回到勒鄉時,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,除了娘姆江曲水還在熱烈奔騰外,遠近山峰和草木都被大雪封藏了。
  在營部,營長教導員都勸張莉說,不要去無名湖了,這麼大的雪,那麼高的山,爬上去很難不說,主要是危險。張莉說,柴維譽能去的地方,俺也能去!
  營領導見這女孩子脾氣挺犟,就派了三個戰士,和柴維譽一起“護送”張莉上山。
  勒鄉海拔2400米,無名湖4090米。從營部對面向上,先是一片原始森林,到海拔4500米的沙昌多果山腰,再上無名湖,幾乎要在懸崖峭壁上行走。三個戰友,一個柴維譽,沿著覆滿積雪的山坡,一步一步向上。走到海拔3000米的地方,張莉哭了,柴維譽把她背起來,繼續向上爬;一個人背著一個人爬山,其難度可想而知。趴在柴維譽背上,張莉怎麼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。其他戰士輪換著背她,她也哭。到海拔4000米的地方,張莉忽然趴在地上,放聲痛哭起來。
  柴維譽說,回營部吧?張莉一邊哭一邊搖頭說,就是死,也要去看看你常年待的無名湖。柴維譽繼續背起張莉,走一會兒停一會兒,其他戰士也筋疲力盡。望著一座覆滿積雪的懸崖,柴維譽說,從那裡上去,連隊就到了。這時候,張莉又哭著說,這麼危險,咋能上去?柴維譽說,我們經常從這裡上下,那裡有繩子,抓好就行。
  最後一道險路越過了,剛到平地,張莉高原反應強烈,頭暈噁心,渾身發軟。正要躺下的時候,忽然聽到一陣響亮的吼聲:嫂子,無名湖全體官兵歡迎你!張莉猛然一驚,抬頭一看,只見二十多名官兵列隊整齊,一起向她敬禮。這時候,官兵們跑過來,把張莉放在一張軍被上,包緊,一起抬了起來。
  再次醒來,已是次日上午了。看著坐在她床邊的柴維譽,張莉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,小聲問柴維譽:俺這是在天上嗎?
  (原標題:天上的無名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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